「所以我呢……就代替我的双亲前来为你祝贺……」
啜上一口清茶,雪契点头示意下人将早餐撤走。严寒的天气,纵是阳光普照的清晨,依然得在室内点起大火炉以驱寒。看了那位坐在火炉边一面取暖一面滔滔不绝的年轻人一眼,他依然十分优闲地再品了一口茶。「你只不过是好奇想来看新娘吧?」
年轻人静了几秒钟,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似乎想表现一些风度,结果还是忍不住直接了当地大叫起来:「对啦,我想见见新娘。你第一次娶妻时我弟弟生病走不开,本来想说等你蜜月期过后再来,可是新娘竟然就死了!第二个我只是迟到一点,结果只看到棺材。第三个你教我不用来,因为你已经准备好要出征,第四个我好不容易来了,只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片,第五个我冲进你的皇城时刚好看到她掉下来。这一次我可是放下工作连夜赶来——无论如何非得看到你的新娘不可——而且要活生生的!」
对他的大叫大嚷显然甚为习惯,雪契面无表情地点头,「新娘在房里。如果她没在你说话的这段时间跳下去,那你大概就看得到活新娘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对方一脸不敢相信地抱头在原地转圈,「你已经在神前发誓娶她为妻,就要照顾她的一切。怎么你现在还一副巴不得她早点死的口气,简直是没心没肺!」
雪契耸耸肩,「你想继续在这里抬杠的话,也许可以顺便帮我验尸。」
「不许你在医生的面前说这种话!」年轻人冲过来对著他跳脚,可是很快地又跑开。「不过我等一下再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再见。」
「等一下我就不在了。」
已经出了餐室大门的前脚闻言又缩回来,「你要去哪?」
「半年前就收到消息说南方的一个属地打算脱离暝国恢复旧名独立。前天回来证实他们已经有所行动,证据确凿,我马上就要出征。」
「出……征——喂——雪契!今天是你新婚第一天耶!」
「嗯,我还记得,谢谢你的提醒。」
年轻人还想再说,雪契已经起身对他笑笑,「你再不快一点,就只好等著看第七个新娘。」
「啊……」后面好像还叽呱地说了些什么,可是尾音已经在很远的地方。雪契只是习惯地摇摇头,转个身便从另一边的出入口离开,蝶羽已经等在皇城大厅,等著和他一起去和守在南方的军队及将领会合。
「殿下……」看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蝶羽也不知为何会问出平常不可能问的问题:「真的要去吗?毕竟今天是……」
「你变得唆了,蝶羽。」雪契执过马鞭,让一旁的仆人为他披上御寒外氅,一面冷淡地回答:「不是早在前往珍珠海之前就对你说过,他们一定会看准我新婚的时候举事,要士兵们严加注意随时通知?这半年来每个定点都有信鸽传书,一切如我所料。现在时机成熟,军机不打延误。你还在发什么呆?走。」
和平常一样的雪契啊……蝶羽不自觉地笑了,心中云雾顿散,朗声一应:「遵命!」
为了方便雪上行走,包上布团的马蹄没有声响,一前一后迅速地离开了皇城。
人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今天难得的有太阳,他们聚集在皇城外围一个定点处纷纷仰头上望,似在引颈企盼著些什么。纷纷的议论和指点全都集中在某个离地相当高窗口上,窗内是什么呢?
***
潋滟很早就醒了。
呆瞪著眼前紧闭的窗,透过厚重的绒布知道今天有太阳——刺目、而且丝毫不温暖的太阳。
好冷。
抱紧自己在羽毛被下发抖,好冷好冷……好痛……很想哭但是眼楮干涩,流不出泪水只是一阵阵难堪的酸楚。
自她醒来,始终保持著这个姿势没有动过。或许该说是当她的丈夫终于愿意放过她时,她便一直维持著这个样子——那个人没有给她一点怜恤的拥抱或轻柔的话语,翻过身便睡了——也许该趁那个时候杀了他的。
这个想法让她笑起来,渐渐有点失控地闷在被里开始狂笑——杀他?对,该杀!可是她知道即使是在睡梦中,那个人也能轻易地苏醒而后扭断她的脖子——现在只是痛……的剧痛、皮肤上的瘀青——她连动都不想动,甚至不愿意审视自己伤了哪里。
那就是要与她生活一辈子的人?以后的每一个夜晚她就要这样地度过?
想到昨夜的那场梦魇——如果真是梦魇她只盼望醒来后就在珍珠海自己的床上。可惜她一夜未曾阖眼——意识几度丧失,但是她知道自己一直不曾入眠。睡不著……怎么睡?赤身露体地在一头凶兽旁边,要怎么安眠?她怕得几乎要跌下床去,僵直的身体一面流血发痛一面还可以感觉到背后那个人——即使只是轻微的翻身都教她为之颤栗。寒意一次次窜过脊椎,她只好抱紧自己的身躯,就这样……天亮了、那个人下床离开、只留下她一个人。可是她还是不敢翻过身,就连触到床垫上他的余温都令她痛苦不堪……这原本该是……与自己所爱的男子共同分享、身心交融的幸福夜晚……潋滟终于哭了,抓紧身上的被,她将脸埋在枕中失声痛哭;即使早知这是一场无爱的婚礼,至少还希望被当成妻子一般对待……可是此刻的她,就像一块供人蹂躏的肉、被野兽食过弃之的残渣……污秽!肮脏!毫无价值!
狠狠地贬低自己之后,她绝望地摇头——不、不……这不是她该得的,不对……海民们希望她幸福,她有权利幸福,他不该这样侍她——他不该这样待任何人……啊……我最爱的珍珠海……我好想回去……波儿……妈妈……小贝……我想回你们的身边……如果身体不能回去,至少灵魂……拉开窗帘,她无意识地看著外面——原来这个房间离地这么高?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潋滟!不可以!
意识之底好像有这样的声音、这个声音好像她熟悉的任何人——啊……但是,我想回家……我只是想回家……潋滟!你不可以寻死!你要坚强!我们爱你、我们要你活著……活下去……活著才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外婆?潋滟哭著,「但是外婆,我不坚强。我太累了,我不要再坚强了……让我回家吧……」
潋滟……心底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慢慢地打开窗子,北地冰冷的空气直扑面上,让她耸然一惊——就在这一瞬间,身后房门陡开,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叫著扑上把她从窗口拖了回来,「不行不可以!从那里跳下去死得有多难看你知道吗!血肉模糊不讲,脑浆白白混了一片红红在黑黑的地上看来说多恶心就多恶心!你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这样随便就死了怎么对得起自己!」
潋滟怔怔望著眼前裹成圆滚滚显然非常怕冷的年轻人。娃娃脸看起来比她还小,和雪契一样白的肤色冻得红通通的,大而诚实的眼楮则气鼓鼓地看著她,然后跑开去把窗子关紧,一面不忘对聚在窗下的民众挥手大骂:「你们这群没良心的浑帐东西!就等著看人死也不想办法阻止!宾开去做自己的工作吧!没戏看啦!」
「磅!」地一声关上窗,他马上又冲回来,伸手要抓潋滟,后者想也不想便惊跳后缩。他呆了一下,放柔了声音:「别怕,我是医生。我只是想帮你看看伤口。」
伤口!潋滟缩得更紧,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惊恐之外还加了羞涩。对方更加温柔,「相信我,我真的是医生。我想帮助你,把手给我。」
直觉上她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没办法把自己的手伸出去。她摇头落泪,发现自己连说话都有困难,可是她还是勉强地开口:「我……没……我没办法……」
「……」他静了静,抓抓头一脸恼怒,「雪契那混蛋到底干了什么好事?竟然……」
听见那个名字潋滟反射性地一僵,对方看看她,叹了一声,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轻柔地为她披上。「日绝很冷,别受凉了。」
到日绝以后第一次尝到温柔尊量,潋滟由落泪而啜泣。宛如一个受惊的孩子那般,抓紧了身上的衣物只求一点保护。那个年轻人看著看著,不忍心地跪倒在她面前想劝导她。犹豫著,终于还是将手搭上她的肩,潋滟这次没有闪躲,下一刻,他将她揽进怀里,拍著她的背,「乖、乖,没事了,不怕、不怕……」
这哄小孩一样的话让潋滟哭著又失笑,这一笑,好像笑开了心里的锁,让她能自由谈话,低低地,她轻声问:「你是……」
「我……呃……」令人不解地迟疑半晌之后,对方笑著模模头,「我叫卫廷——雪契的医生。」
「……能直称太子名讳,你不是普通的医生吧?」
「哎,从小一起长大,私底下有点没大没小而已。」卫廷仰头看著天花板,「是说……因为你是雪……呃,皇子妃,所以……嗯,这也不对,哎呀!我在说什么……」
潋滟再度失笑,这次连身体的僵直好像都能舒展开了,她试著挪动身子,「那么……就请您为我看看伤口吧。我本身也略懂医术……所以……有些伤,我可以自己来。希望你……」
「我懂、我懂。」卫廷点头,再跑开去将门关上,「帮你检查过后我会叫些人来」」真是的!这群做奴才的还真是奴才嘴脸!就算你是新娘也该来照顾一下吧!」
这句话说得奇怪,潋滟忍不住看他。后者似乎也发现了,考虑了一下才说:「你刚刚开的那扇窗有个名字,叫 新娘之窗 ——这名字也是四年前才有的……」
说到这里已经大概懂了,潋滟低下头将大衣解开;长发适足以为她遮掩去不欲为人所窥的部位,坐在床上她默默地伸手让卫廷替她检查伤势。卫廷嘴上还在说:「在你之前的五个新娘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所以那些仆人八成也笃定了你会寻死,所以根本没有人来服侍看望。」
「……是吗……我懂了。」
「仆人的想法我还能理解,可是外面那些闲著没事干的家伙就令人火大!」卫廷说著又忍不住叫起来:「瞧他们聚在窗下指指点点的样子,一脸等著看好戏的表情——雪契还真住得下这种人心和气候一样冷的地方,我就绝对受不了!」
「等著看我死?」潋滟心凉,表情也淡。
「你可不能死。」卫廷镇重地面对她,「不说你个人,你要是死了,你的国家就会跟著完蛋了。」
潋滟一震,脑子霎时清醒过来——没错,她刚刚在想什么啊……为了珍珠海而嫁来暝国,要是她刚刚死了,可以想见海民的反应……然后呢?反抗暝国——被歼灭——死亡……比适才的自怜自怨愤怒恐惧更加残酷的感情整个笼罩住她——要活著!再痛苦也要活著。否则她当初答应婚事就变得毫无意义……她所珍视的一切一样会被毁灭殆尽」」
「好了……大概都不是很重的伤……嗯……其它的就交给你自己了。」卫廷别过眼不想给潋滟压力,「那家——呃,太子殿下早上都我说……他要出征。所以……嗯……所以……对,所以他要我来看看你。」这不算谎话,卫廷默默地想,虽然用意完全不一样。
潋滟却讶异了,会吗?那个昨夜蹂躏得她死去活来的恶鬼……想起昨晚,她用力地做个深呼吸把一切痛苦排开。无论如何,暂时不用再面对他,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能请你为我叫些人来吗?」
「啊,当然。」卫廷点头跑出门,临走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一眼——该死的,雪契。这么美丽又高雅温文的新娘,你还有哪里不满意,要那样凌虐她!跑跑跑到总管的房间一把抓住那个高傲的老妇人,「茜!派人去服侍新娘——还有——给我一个房间!」
「她还活著啊……呃?您说什么?」为潋滟验身的老妇由不以为然转为惊异,「您说您要一个房间?您要住下来?不回皇都?」
「对!我要住下来!还有别在新娘面前对我用敬词。」卫廷皱起眉头,「现在的情况,她把我当成普通的朋友就好了……哇啊,好冷。我大衣借新娘穿去了……记得我的房间要有大火炉、火盆放多一点!呃,离新娘近一点——你们那个混蛋主子不知道是怎么对自己老婆的,我得替他多看著新娘一些,免得一不注意她又跳下去了。」
「……」向来怕冷的人竟然愿意住下来,茜呆呆地问:「那……请问您要住多久?」
「到雪契回来啊,废话!」卫廷不耐地挥手,打个哆嗦又跑开,「糟糕,没想到要住,衣物带得不多……我去找雪契的衣服穿,回来时我要看到新娘一切被服侍得好好的,听到了没?」
「是……」茜看著他跑得不见踪影,再略微思索一番,才叹一口气,不怎么高兴的:「那丫头的运气还真不错呐……来人啊——」
派了几个人去服侍新娘,她坐下来拿出纸笔,没有多加考虑便开始振笔疾书。
几分钟后,一封信被送出日绝,直追前往南方的皇太子。
***
「衣服——衣服……」一面喃喃自语一面试穿雪契的外衣,他的身材其实和雪契差不多,虽没他那样结实有力,不过要互穿衣服倒是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只是——雪契没他那样怕冷,因此对他而言,雪契的衣服都不够暖和。
昂责衣物的侍者焦虑地在旁边看著他穿了一件又脱一件,柜里的衣服愈来愈少,地上的衣服愈来愈多。他一面手忙脚乱地整理一面还得分神留意这位少爷是不是粗枝大叶地弄坏了什么地方。最后卫廷终于满意了——穿上一件由国王赏赐给雪契,后者却从来不穿的华丽貂皮外氅,「好,这件很暖。」
侍者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走出更衣室大摇大摆地离开——他知道皇太子不会在意卫廷殿下穿他的衣物甚至是弄坏了什么,可是他的职责就是管理衣服,而卫廷穿去的偏偏又是国王赏赐的衣服,这……到底该怎么办?那件从没被穿过的华丽大衣虽然一直很让他惋惜,可是再怎样,穿它的也不该是皇太子以外的人啊……卫廷没想那么多,身上暖了心情也很愉快。他高高兴兴地朝著潋滟的房间走去,正好经过了雪契的书房。走了几步又退回来,在门口沉思良久——说得也是。
以往自己每次来日绝都嚷著不是人住的地方,然后逃命似地躲回皇都,这回竟然决定住下了,好像也该通知雪契一下才对。那小子大概也不会在意吧……每次都那么敷衍地问我要不要住,开玩笑,那就算是夏天可以来日绝避暑,看他的脸色也住得不痛快。为什么不坦诚一点呢?雪契这呆瓜……一面想,已经开门走进房间,一点也不避嫌地拉开椅子坐下,打开抽屉、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写信时因为脑中想著别的事还不断写错字,信写完他连看都不看一遍就把它折好封缄,拿著它跑出大厅去找人送信。于是在上封信离开日绝的几个小时后,又有一封信朝著皇子追去。
而两封信的撰写人彼此毫不知情。
信送走了,身上也暖了,卫廷很满意地打算照原先计划去见新娘;大厅之外却传来争执的声音,他好奇地走出去看,原来是守卫皇城的兵士正在阻挡几个穿著厚重衣物的男子。他们的肤色卫廷似曾相识,可是看衣服也知道这群人满怕冷的,光是这点就让他很有亲切感。走过去,他问守卫:「怎么啦?」
「殿下……」看到他出现,兵士们立即肃正行礼;男子们则狐疑地望著他,显然对士兵们的态度感到相当不解。小队长箭步而出,对他解释:「这些人说是皇子妃的亲族,想见皇子妃,可是又提不出相当的证据来。因此我们不能放他们入城,正在设法把他们劝开。」
「就见一下有什么关系?」
「殿下,如果出事的话……」
卫廷看看这群人,马上就知道他们和皇子妃确实是同一个种族的人,他笑了,「有事我负责吧……不过让他们全进城也确实不像话。喂,」他朝著那群人喊话:「你们派个代表,我带他进去探望妃子。」
议论了一会,一个身材高大看来有点历练的男人走过来向他行礼。「虽然不知道您是何人,但是我还是要感谢您。我是皇子妃的舅舅,云。」
「太好了。」卫廷笑开嘴。
云反而困惑不解,「太好了?」
「没错,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亲人。」卫廷转身带著他走,「不过你不必对我必恭必敬的,我只是个医生。」
「但,但是……」
「我只是医生。」卫廷严肃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走。「我建议你,看到皇子妃时情绪不要太过激动。冷静看待她的问题,对她会比较好。」
「……」云呆了半晌,「这……难道潋滟她出了什么事?」
「潋滟?」卫廷反刍著这个名字,「好美的名字,和她很相配。」
「医生!请您告诉我……」
「别紧张。冷静一点,她还好好的——大都分还好好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可是云似乎放心了,默默跟著他走进城内上楼,一路上的仆役看到这个景象都有些愕然,可是也没有人前来询问。终于两人走到潋滟的房前。
卫廷端正了一下仪容,然后才发现自己穿著什么——一个医生不可能穿得起的貂皮大氅——他呆呆看了这件衣服很久,可是就是狠不下心把它剥掉,云正在奇怪他干嘛不敲门却突然发起呆来,门便开了。抱著床单准备去换洗的侍女看见外面两人倏然一惊,失声叫道:「殿……」
「外面很冷,所以我偷穿了皇子殿下的外衣,不要张扬。」卫廷马上接口,而后温和一笑,「皇子妃现在如何?」
「啊……是,已经为她更衣梳洗,她正在用早膳。」
卫廷听了很高兴,「她吃吗?」
「吃得不多,不过……」
「有吃就好。」卫廷笑著对云招手,「来吧,我们进去。」
云古怪地盯著他瞧,他相信他是医生,可是绝不只是医生。一般的医生不会这么随便就闯进主母的房间的,尤其是对方还在用早膳。
潋滟看见卫廷显得很开心,再一看见卫廷身后的人,她呆呆地看著,瞬间红了眼楮,「……舅舅……」
外甥女全身都被北地的御寒衣物罩起来,看不见什么异状。可是云直觉地知道出了某些事,心痛地走过去抱住潋滟。「抱歉,舅舅来晚了。」
潋滟摇头不语,将脸埋进他胸口无声地啜泣著。
卫廷把其他的仆人都赶出房,自己却一脸欣慰地在旁边看。浑然不觉以他自称的身分早该跟著退出去才对;潋滟哭了一会,抬眼看见他还在,她笑了起来。这个人……说是皇子的医生,一举一动却漫著贵族气。虽然不是那种惹人反感的高傲自大,可是一看就知道他绝不是习惯屈居人下的……昂贵的貂皮衣他穿得一脸理所当然,轻而易举地带进舅舅,握著云冰冷的手、她知道舅舅一定已经被挡在外面很久了……可是罢了。如果他坚持他只是雪契的医生,那他就是雪契的医生吧。
「卫廷,谢谢你。」潋滟朝他柔柔一笑,「可是我想和舅舅单独谈。」
「啊!当然……」卫廷连忙退出门外,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该由他说的话:「你舅舅要是想住下来,我可以要他们准备房间。」
潋滟几乎要笑出声来,「多谢,不过这待会再决定。啊,对了,你的衣服我已经托侍女拿去你的房间安放。」
留下两人,卫廷退了出来。还是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新娘看起来精神不错,嗯,太好了。相信她一定能尽快复元。一面找人领路去自己的房间,他一面继续想:不过这样不去不行,雪契回来以后我一定要狠狠训他一顿!这么漂亮完美的新娘他竟然弃之如敝屣,简直至蠢蛋。可是训他也没用……怎么办?
走进自己房间脱下外衣,房内一如他要求的有个大壁炉和摆放各处的火盆,使得房内空气暖烘烘的甚是舒服。原先的外衣果烈折叠整齐放在床上,他坐在衣服旁边苦思良久——
「对了……撮合他们两个!」卫廷兴奋地击掌大笑,「那个呆头呆脑的雪契也该谈一场恋爱了。对象就是自己的新娘,结局一定皆大欢喜!」
***
离目的地尚远,在驿站换马的雪契突地转头看向日绝的方向,皱起他秀美的眉,喃喃自语著:「似乎不该把卫廷一个人放在日绝啊……」